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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館詞林》中的隱身虎

更新時間:2023-08-19 23:50:50 高考知識網 sport555.cn

如果我們真能穿越,到初唐的長安去參加一次那里舉辦的“成語大會”,

或許會聽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新詞。例如,如果選手口里說出這樣的成語,請不要當作奇葩:

狐假武威獸眄龍驤豹略龍韜

不要以為你聽錯了,也不是因為長安官話與今天的普通話發音不同,而是唐代的文人,由于避唐高祖李虎諱,是不能隨口“虎”來“虎”去的。狐假虎威、虎眄龍驤、虎略龍韜也就只能變成你聽到的模樣。當然這只能是一個穿越的假定,而上面這些說法,正出現在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一書當中。

《文館詞林》與避諱的相遇

《文館詞林》是唐高宗中書令許敬宗所奉敕編撰的一部總集,該書將先秦至唐的詩文分類纂輯,匯為一千卷。可惜這部書在唐以后就亡逸了。日本古典研究會于1969年出版了《影印弘仁本〈文館詞林〉》,將日本國內各文庫、古剎名寺及私家珍藏及中土傳刻的弘仁本及弘仁本之影鈔本、摹寫本、摹刻本搜羅殆盡,擇善去重,匯為一編,得三十卷(卷次不明之殘簡亦按一卷計),影印出版,共載詩文四百三十二篇,其中很大一部分不見于其他文獻,

如陸機、謝靈運的詩歌,以及署名為梁簡文帝、唐太宗的詔書,都為研究唐前文化與文學提供了許多珍貴的資料。

由于我國唐代以前的寫本到宋代以后,經過歷代學人的多次整理,唐代寫本的原貌就不容易見到了。而弘仁本《文館詞林》和敦煌寫卷一樣,卻能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一下我們重睹昔日寫本文化風采的愿望。其中唐人寫本如何避諱這個問題,也可以管窺蠡測一番。

古書上常有因避諱而改易文字的地方,甚至改變姓名、官名、地名、書名、年號等。唐史中凡言“世”,則曰“代”,亦曰“俗”“葉”。凡言“民”,則曰“人”,亦曰“庶”“萌”“黎”也。民部作戶部,避太宗諱世民也。凡從“民”者,則省為“氏”。如“?”字作“昏”之類。“治”,則曰“理”,亦曰“化”“正”“肅”“安”等,避高宗李治諱。其流弊足以淆亂古文書。

避諱字就是因避諱而產生與使用的字,學者或稱為避諱俗字。拔起蘿卜帶起泥,與這些字相關的詞匯也就不能不跟著變化,而唐人不立諱訓,怎么變不設規矩,結果文士隨機應變,由此產生一大批新詞。這些因避諱需要而產生的新詞,時過境遷,到了下一個朝代,自然失效,所以很多詞典不載。書中罕見,但要讀保存有這些避諱詞的書,有關知識就不可或缺了。

中國的歲時風俗中,有很多崇虎的內容。虎文化被視為是中華民族文化的閃光點,更是中華文化血脈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虎文化與中國人相隨相伴,浸入魂魄。龍虎并稱,充滿生氣,活力十足,雄風剛健。至唐代,虎文化已十分豐富,有關虎的詞語涉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言武則有虎士、虎臣、虎將,言文則有虎門、白虎,有出自神話、傳說、寓言者,更有眾多來自前人詩文者。這樣一來,《文館詞林》中因為改“虎”字而成的新詞也就格外多樣。其中改為“武”字與“獸”者的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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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名淵,他一如隋文帝,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追謚其祖父(名虎)為太祖,虎字的替代字更多,“獸”字、“武”字、“彪”字或“豹”字均有所見。唐祖諱虎,故虎賁為武賁,虎丘為武丘,虎林為武林。《文館詞林》中無一虎字,豐富的虎文化在該書中一律隱匿了起來了。

以“獸”為代詞的有金獸、獸文、獸門、獸節、獸云、?獸、哮闞之獸、猛獸、獸嘯、拉獸、獸眄龍驤、貔獸、獸兕、白獸、獸質、窺獸等。以“武”字為代字的次之。有兕武、有武、武騎、武校、武旅、武步、武旗、武勢、武兕、武子、狐假武威、熊武、金武、武牢、武發、召武等。數目幾乎與“獸”相差無幾。以“豹”字為“虎”字的要少得多,只有豹略、豹略龍韜、貔豹等有數的幾例。這樣,豐富的虎文化從字面上徹底消失,只能隱身字外。當時的人們或許習以為常,今天的人們就頗為不便了,需要好好還原一番,才能看出里面的虎故事。

《史記?李將軍列傳》記述的李廣射虎的故事,歷來被當做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例證。說李廣出去打獵。看到草中的石頭,以為是老虎,拉弓就射,結果箭射進了石頭,一看是石頭,再去射它,怎么也射不進去了。卷六九五魏曹植《自試令》一首:“昔雄渠李廣,武發石開;鄒子囚燕,中夏霜夏;杞妻哭梁,山為之崩。固精誠可以動天地金石,何況人乎?”“雄渠”,通“熊渠”,古代軍隊士兵稱號之一。“武發”就是“虎發”,即發箭射虎。“虎發石開”就是講李廣射虎穿石的故事,這和鄒子、杞妻故事放在一起,講精誠之力,足以感天。

圖五《古逸叢書》本《文館詞林》

自古以來,虎就是戰士的象征。勇猛的士兵被稱為虎兕,勇猛的軍隊被稱為虎旅、虎校,軍旗中有虎旗,勇健的男孩叫作虎子。這些在《文館詞林》里都另有別稱:獸兕、武兕、武旅、武校、武旗、武子。虎有外形美,即所謂“虎蔚”;虎有精神美,即所謂“虎質”,在《文館詞林》里則稱為“獸蔚”“獸質”。虎不僅是戰獸,也是文化象征。古代國子學有一個別稱,加作虎門。漢代宮殿里,有白虎觀,在未央宮中,漢章帝時,諸儒匯聚這里,講議“五經”同異,章帝親稱臨決,作《白虎議奏》,這成為后世祭祀孔子時撰寫的釋奠詩文中時常提到的典故。不過,在《文館詞林》里,“虎門”不見了,只有“獸門”,梁鮑幾《釋奠應詔為王?》一首:“獸門讓齒,龍樓觀德。”就是說在虎門里要對年長的人表現敬重禮讓,登龍樓(指漢代宮殿龍臺觀)領略重道崇德的意義。白虎觀,也只能說“白獸”。梁簡文帝《和贈逸民應詔》里說的“白獸談?”,就是指漢章帝時白虎觀的講議五經的壯舉。

龍虎速度、龍虎精神、龍虎風采,在避諱操作之后,也都另有說法了。虎視龍驤或虎眄龍驤、虎超龍驤,都是形容疾速奔馳的詞語,也用來比喻群雄奮起、互相角逐的景象。梁簡文帝《北略教》的“獸眄龍驤”,本詞就是“虎眄龍驤”。兵書兵法,本稱為“虎略龍韜”,《文館詞林》里則變成了“獸略龍韜”。斑斕的虎皮,威猛的虎姿,暴烈的虎質,威震遐邇的虎威,給人以獨特的美感,詩人為它們創造出特有的意象,但在《文館詞林》中卻因為“虎”的隱身而失去光彩。詠到虎的美麗,“獸生文蔚,鳳亦五色”(梁到洽《贈任?》一首其一);詠到文官掛帥出征英武如虎,“變文膺武,武步龍驤”(《贈褚武良以尚書出為安東》);詠到浩浩蕩蕩征討敵軍的水陸軍隊,“輕舟龍驤,武旅云布”(東晉梅陶《贈溫嶠》一首其四),贊美武將的聲威浩大,“獸嘯幽巖,翔風扇起”(西晉棗腆《答石崇》一首),或者“獸質山嘯,龍輝泉播”(西晉陸云《贈鄭曼季》四首其一);詠唱將士在戰場上像貔虎熊羆一樣勇猛,“如貔如獸,如霆如雷”(梁簡文帝《和贈逸民應詔》一首其六)。在這些詩句中,“獸”“武”都要換回“虎”,才能真正讀通。《詩經?大雅?常武》贊頌宣王派大將領兵征伐徐國:“進厥虎臣,闞如?虎。”《文館詞林》中引用后一句就變成了“闞加(如字之訛)?獸”。《詩經?大雅?江漢》中被周宣王派去征伐淮夷,得勝歸來受到冊命賞賜的召虎,在《文館詞林》中也變成了“召武”。

由于避諱,“虎”字不能用,文士們碰到“虎”自然要格外小心。于是在初唐編出的兩部大部頭的類書中就出現了今天看來奇怪的事情。《初學記》的“獸”部,有獅子、象、麟、馬、牛、驢、駝、羊、豕、狗、鹿、兔、狐、鼠、猴,常見的動物都有了,想象的瑞獸也不缺,就是缺了“山大王”。《藝文類聚》獸部所收獸類更多,連犀、?、果然、??、貂這些都在列,偏偏把虎“打入另冊”,不見一字。李嶠詠物詩“祥獸十首”,有龍、麟、象、馬、牛、豹、熊、鹿、羊、兔,也沒有虎。許敬宗奉命編撰的《文館詞林》事關皇權,對避諱自然不能掉以輕心,“虎”被隱匿得干干凈凈,我們只有經過還原,才能窺見到詩文中似隱似現的虎蔚虎質,找回虎的威猛,虎的矯捷。

避?與寫本解讀

《舊唐書?玄宗本紀》記載,朝廷曾嚴禁捕食鯉魚。李隆基(玄宗)當皇帝時,曾于開元三年二月和開元十九年正月,兩度下令“禁斷天下采捕鯉魚”。捕到鯉魚必須放生,如拿到集市上賣,“杖六十”。皇帝姓李,又尊道家之主老子李聃為始祖,與“李”諧音的鯉魚就享受到龍身龍體般的待遇。段成式《酉陽雜俎?鱗介篇》:“國朝律:取得鯉魚即宜放,仍不得吃,號赤公。賣者杖六十,言鯉為李也。”事又載于宋人方勺《泊宅編》卷七:“唐律禁食鯉,違者杖六十。豈非鯉、李同音,彼自以為裔出老君,不敢斥言之。至號鯉為赤公。不足怪也。”

詩人丘淵之,在《文館詞林》里變成了丘泉之。梁武帝哥哥的兒子蕭淵藻,在卷六六的《梁武帝又北伐詔》一首當中變成了“泉藻”,在這一篇里,益州刺史蕭淵猷,也成了“泉猷”。梁武帝的《贈逸民》一首,也變成了《贈逸人》一首。

卷一六?梁陸?《釋奠應令》一首其五:

巍巍儲后,實等生靈。

克岐克嶷,夙智早成,

無論岳?,豈疋泉淳。

桂宮恧譽,蘭殿慚聲。

?,通“峙”。“淳”,乃“?”字形近而訛。“岳?”,即“岳峙”,“泉淳”,即“淵?”。岳峙淵?,亦作“淵?岳峙”,亦作淵?岳立。喻人品如淵水深沉,如高山聳立。晉石崇《楚妃嘆》詩:“矯矯莊王,淵?岳峙,冕旒垂精,充纊塞耳。”這說明,如果不解決避諱詞的還原問題,一些其他詞語也會受“牽連”而語意不明。

虎、淵、世、民、治都是出現頻率相當高的字,這些字一亂,原作也就亂了。宋人整理唐代文獻時已給我們做了還原工作,所以我們讀書時不大能體會避諱的影響。像《文館詞林》這樣在宋代業已散逸的書,就需要今天的我們來補補課了。我國現有的《文館詞林》刊本,不論是《古逸叢書》本,還是羅國威《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校證》,都還沒有來得及一一還原,所以在閱讀這兩部書的時候,還需要一邊讀一邊自己做一點還原工作。

圖六早稻田大學圖書館藏《文館詞林》寫本

避諱也曾走出國門

避諱起于周,成于秦,盛于唐宋,其歷史垂二千年,一般認為是中國特有的風俗。不過,可能很少有人注意到。避諱也曾隨著中國文化域外傳播的腳步走出過國門。

日本《職員令》中說:“治部省卿一人,掌本姓、繼嗣、婚姻、祥瑞、喪葬、贈賻、國忌諱及諸蕃朝聘事。”此《義解》云:“謂諱避也,言皇祖以下名號諱而避之也。”皇祖,就是天皇的祖先,當謂祖父以下。此《集解》引古記,假名令有春日王者,春日山者,稱東山耳。”但沒有見到缺筆的記載。《類聚國史》中有“天皇避諱”部,記載歷代避諱,在延歷四年一條,記載:“比者先帝御名及朕之諱,公私觸犯,猶不忍聞。自今以后,宜道改避。于是改姓白發部為真發部,山部為山。”又弘仁十四年條里,記載“改大津宿禰為伴宿禰,觸諱也”。

圖七日本浮世繪中的打虎英雄

和中國不一樣,日本本沒有虎,現在人們在動物園里看到的都是外國種,而古代日本人對虎的想象都來自中國典籍的描寫。他們從《文館詞林》里沒有看見虎,但是中國的虎文化卻在奈良平安時代便傳到了日本。平安時代物語中便有日本留學生遇虎救人的故事。李廣射虎的故事被改寫后為人津津樂道。特別是江戶時代《水滸傳》傳入以后,該書被多次改寫為發生在日本的故事,日本武士也想效仿一下打虎的武松,禁不住要找一只老虎來打一打。浮世繪的畫家們更靈感大發,描畫出一位又一位身穿武士戰袍的伏虎英雄,而他們的拳頭打在的自然只能是一只虛無的老虎身上。

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在文學藝術中可以任意揮灑,那里面的虎,就不是隱身虎,而是徹頭徹尾幻影虎了。

至于像《文館詞林》里那些“被隱身”的老虎,以及其他因為避諱而改字的地方,我們在整理這部書的時候,就應該將其一一還原,這也體現了對原作、對原作者與古代文獻的尊重。經過還原以后,讀者也就省去了去尋“虎”覓“淵”的功夫了。此事雖小,也是寫本研究的內容。有打油詩為證:

豹略龍韜獸王空,狐假武威理不通。

避諱惹禍詩文亂,寫本不廢還原功。